我认识长槐先生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在贵阳花溪开一个全国的当代美术理论研讨会上,会后去了黄果树瀑布和附近的龙宫、天星桥等地观瀑。那些瀑布和激湍奔腾的山涧激流,是我平生看到的最奇美雄肆的水景。这奇丽的水景构成我难忘的贵州印象。一晃近20年。当我再看到长槐先生今天一大批作品时,我的贵州印象又被重新掀起,尤其是作为长槐先生作品主体的那些奔腾咆哮的贵州水景,一种亲切的感动之情油然而起。的确,长槐先生山水画一个最大的特征就是亲切。这是我们在今天中国山水画界很难找到的一个特点。在山水画界,我们可以找到造型奇崛的,找到山势雄浑的,找到笔墨苍茫的,找到哲理深邃的,但你如果要找画山水画得亲切的,就不太容易。杨长槐先生的山水画就让人感到亲切。
长槐先生作画之初衷,就因为他太喜爱家乡的山水了。长槐是侗族,侗族所在的黔东南,那可是全国出了名的风景区,著名的喀斯特地貌本身就属绝佳之风景,奇瑰之山景,清丽之江水,古老的侗寨,还有别具特色的风雨桥、鼓楼,再加上闻名中外的侗族大歌……人们常说,侗族本身就是个诗意的艺术的民族,仙境般地方出来的长槐要当山水画家,岂不自然而然么?长槐喜爱自己的家乡,骄傲于侗山侗水侗人,你看他每画必题自称“侗人”,其家乡情结可谓溢于言表。长槐要画他的美丽的侗山侗水也再自然不过。长槐要画他的黔山黔水,也同样是很自然的。
也正因为此,长槐先生是带着感情作画的。这是他的山水画亲切感的来源。长槐所有的山水作品全来自他亲历过感动过的现实。由于亲历,他的山水画都源自现实,长槐欣赏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句。因为造化之变幻万端,可以给画家以无穷无尽的启迪。长槐的山水画,都有直接写生现实山水的依据。那些本来就如画的深山侗寨,春天山寨里美得让人心醉的老树梨花,还有江上的木筏、风帆,他画深山里的森林,大山间的铁路、工厂,也画雄奇的华山和明丽的南国热带风光。长槐甚至有别出心裁的专门画树画森林之作,如北国的白桦林、海南的红树林、孔庙的古柏树、高山的杉林、热带的雨林。森林,这些山水画界少画的题材,是长槐在山水画界的一抹别致的亮色。当然,长槐最著名的还是画水,他画黄果树瀑布,画贵州各地的激流和飞瀑,画溪、画涧、画河、画湖,直至画海涛。画水之绝活,使山水画界难有出其右者……长槐画他本来就极为丰富的人生经历中见到的几乎一切让自己感动的景象。长槐无疑是当代山水画界中题材最丰富的画家!
长槐作画,不仅题材丰富,同样因为“师造化”,他的绘画技法图式也千变万化,决无半点套路。清人石涛说,“山川人物之秀错,鸟兽草木之性情,池榭楼台之矩度,未能深入其理,曲尽其志,终未得”。长槐欣赏石涛这种于自然中求画理画法的观点。以长槐画水之法来看,他一则继承于传统,如对传统画水诸家如唐代孙位、蜀孙知微、宋马远之《水图》等,或作意境之感悟,或作图式之借鉴,又有苏轼论水推崇活水法之启迪,加之贵州多瀑,又更求法于自然。长槐面向自然总结了一套“激流画法”、“瀑布画法”及画水步骤,其中更对激流飞瀑总结出以石托水、分层勾线、块面分割、线求灵动、意象变化等多种方法。长槐在画水上的诸多技法创造,使其已在画水技法上大大丰富了古人的技法系统。对此,王朝闻先生曾有评价称:长槐画水,“纸上之激流或飞瀑无声胜有声,丰富了马远所探索之画水法。这一可喜成就基于长槐熟谙黔山黔水之独特个性。”邓福星先生总结长槐画水:“他画水的技艺很高,能用淡墨画出极为丰富而微妙的层次和韵律。他不着一色,充分发挥笔墨的表现力,更加强化了激流飞瀑的动势,从而也更强化了他的艺术个性。”长槐不仅在观水中求水法,亦在青青茶山茶树行列之排列流转中体会画面节奏与旋律,在山岩岩石节理与形态中找到雄肆劲健的用笔,又在拔地而起直插青天的大树形态中寻觅方正刚直的截断式树木构图,在大山云气烟岚明灭幻变中呈现虚实浓淡之处理……正是由于地方山水的独特个性促成了长槐画法和绘画风格的独特性。
长槐山水画有个更重要的特点,就是他不仅重视现实山水的形态特征及其技法表现,他更重视对现实山水的情感体悟。他不仅十分熟悉中国古典的画史、画论,而且相当熟悉中国古典文论与诗词,对中国这些古典文化的经典,如《文心雕龙》,如《昭明文选》、《石涛画语录》、《人间词话》等内容与语句,他可以触景生情信手拈来。尤其是古典诗词之警句,常常是随景生发,娓娓道来而妙趣横生妥帖真切。长槐喜画树,也有其画树之理趣。例如他画过一批古柏。原来全是山东孔庙之古柏。这些有着2000余年历史的古柏虬劲苍古,倔强挺立,让人流连感沛。长槐一一画来,题辞曰:“余数次参观孔庙,忆庙中古柏坚硬雄奇,剽悍如武士,枝干扭曲变化无穷,意象万千,让人联想极富钢性气质,乃正是民族应具备之精神。”他的树又有“凛然”之意,如画巨树生巉岩,长槐题曰:“石岩下仰视古木,根从石缝中出,树干直立耸天,枝叶虬结,碧天下霜皮突兀,更显生命力。其凛然生枝,令人钦佩矣”……长槐作画首重个人感悟和意境的创造。他的境界偏重于质朴与浩大。他的水总是奔腾浩荡,他的树总是虬劲苍古,他的山也总是苍茫空阔。
长槐山水画那种亲切感人的意境美的创造,对今天山水画界应当有重要的启示。从山水画历史的角度看,在宋元时期,我们的山水画是讲究意境创造的。宋人郭熙称,山水画当有入其画中可居可游之意趣。郭熙画石如云,古人云:“天开图画”者是也。(《写山水诀》)明末董其昌、陈继儒们力倡笔墨,“四王”发扬光大而开画史新风。笔墨登场,丘壑退位,“胜于丘壑为作家,胜于笔墨为士气”(清·盛大士),画丘壑者已低人一等,意境更不复言。此时已是“作画第一论笔墨”(清·王学浩)了。长槐先生恢复山水画的视觉性,重视意境创造,重视画家在现实中的感悟,回归“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唐·张璪)这个中国山水画之灵魂,无疑是杨长槐先生山水画在今天所具的特别之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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